那棵老柳

常常喟叹小院里那棵老柳的生命悲剧，凄苦沧桑得叫人悲悯。它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皴裂的“沟壑”，枝叶乱糟糟无规律地生长，在栉风沐雨中不知熬过多少个年头。

自从进这个小院，我就爱上了这棵老柳。它有着错乱但扎实的根基，有着皴裂但粗壮的树干，有着饱经苦难却风雨不倒的气概，让人钦佩、羡慕。

酷烈的阳光下，繁密的柳叶庇覆着茵茵草坪，也给人以浓荫蔽护，给孩子们以撒欢的天地。每次茶余饭后，我总爱在这棵老柳下待一会儿，审视它沧桑的容颜，品味它一身傲骨。孩童则以它为乐，几个手拉手合围，拢一拢它皱巴巴的腰身，发出一声声欢笑。扯一扯它长长的“发髻”，可怎么也扯不动它稳若泰山般的身躯。它就这么静悄悄站着，一身伤痛地站着，感受四季风雨，体味世间百态。

惆怅时，看看它，总能得些慰藉。夜深人静的夏夜，小院里了无一人的时候，我总习惯性地来到这棵柳树下，抽一支烟，倾听它与夜风的絮语，看一看它摇曳的长发。一个人静悄悄站在树下，站在晚风里，不管高兴或不高兴，或坐，或立，或凝思，或吼一嗓子，都是一种心灵的释放。我认为，它能读懂我的心。我很喜欢这棵老柳，缘于它身残志坚，不需任何人工滋养，就这么随性而生，吸收纯粹的阳光，顽强地活下去，堪称乐观的抗争者。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但我真的不太喜欢这个季节，因为不愿看到那棵老柳被一条条可恶的小绿虫抱团蚕食它原本葱郁的柳叶。于是，三日两夜间，它变得花迹斑斑，我仿佛能听到它痛苦的呻吟。每到冬季，老人们总说它来年一定变成枯树桩子，活不了。可只要东风再起，它总会重发新枝。尽管树干开裂得更甚，尽管腰身更加佝偻，但它从不失去对绿色的追求。如果小院失去了它，一定少了几分色彩。春天让它重生，让它枝繁叶茂，让人庆幸。

那年，几只小鸟总在它蓬乱的枝叶间搭窝筑巢，引得野蛇也光顾它的身躯，在空心的树干中伏击捕猎。几个老人见状直咂舌：“这柳树可是个危险的地方，树洞里有蛇！”于是，小孩子们离它远了。夏夜里，也无人光顾，无人在此纳凉闲侃了。那棵老柳的命运每况愈下。

前些日子，老天爷像是被哪位大侠捅破了泪腺，雨没完没了地下。一夜之间，古柳的几根粗些的枝杈被大雨击垮，露出白莹莹的裂缝，原本蓬乱的树冠更不成形了。有人说，它的树身里有蛇，加上它如此残废，影响小院的景致，索性将它拦腰截断，一个生命从此终结！残柳变成了光秃秃的老树桩子。看着它偃旗息鼓的样儿，回想着夏夜曾经浓荫下的惬意，不免让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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