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娃娃而活

不管干什么事，吴家坪上的人都很低调。偶尔没有收刹住，让人觉得有点高调。议论起来，也不说是自己的主意，只说，为了娃娃么！好像这样一说，人们就会回住口。但实际上，谁都明白，作为庄户人，有了娃娃，哪一个不是为了娃娃而活着呢？

知道土地贫瘠，不下苦功夫，死力气，不会长出多少粮食。还是没日没夜，拼命似的下苦力，许多时候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有人见了，会劝说安慰几句：活节么，怎么能干得完？你还是缓缓歇歇地干吧！这时候被劝说安慰的人，会苦苦地一笑，说：不行啊！尽量往前赶，也赶不到人前头。为了娃娃，哪里敢缓缓歇歇？好像有了娃娃，就会在屁股后边赶，让他无法停下，不敢停下。

吴家坪上的娃娃，一出生，就是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到一定年龄了，就会跟着大人，学习做庄户人的本事。从大到小，心里实诚，为人本分。大人们凡事爱说，为了娃娃，大多时候，勉强算理由。但更多的，是对土地的无奈，对自己命运的无奈。

虽然懒懒散散一些，让自己松活一些，地里长出的粮食，比别人会少一些，但谁都知道，就算少也少不了多少。只是那样的话，会被人在背后议论，说，这人懒，不像话。你看养了几个娃娃，不急不慌，不会过日子，不会尺划，可怜了几个娃娃了。言下之意是说，大人不像话，就不配拥有娃娃。娃娃摊上了这样的大人，成长是个问题，谁都替他们担心。

说归说，懒与不懒，吴家坪上的人没有一个不为娃娃操心的。从一生下来，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看似不上心，粗放，但每一个大人，心里都有数。该吃了，该喝了，该念书了，该学务农的本事了，该成家了，等等，从来都是默默操心，用自己的方式加以引导，从不耽误。

一个人成了家，有了娃娃，一定会有所变化。这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会变得格外地勤快。嘴里不说，明白人都会猜个八九不离十：有了娃娃，他肯定有了自己的计划。今后所有做的一切，都为了心中的计划的实现。具体虽然猜不出来，但让娃娃以后的日子过得比自己好，每个大人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

因而在许多事情上，只要有人说，为了娃娃，听的人不管是借口，还是出于真心，大多心领神会，也就不再深究。每一件事，每一件活节，每一天的生活，每一个借口，表面上或许不是为了娃娃，或者和娃娃没有多大关系，但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娃娃。娃娃属于自己，属于生活，更属于未来。自己一辈子，能尽多少力，就尽多少力，到了娃娃手上，无悔，无怨，无遗憾，就皆大欢喜，对谁来说，都足够了。

事实上，一个人有了娃娃，就有了心劲，有了责任，有了动力，有了变化。就算不承认，别人也能看出来。没日没夜地下苦，苦坏了自己，但只要能给娃娃打个好一点的基础，到娃娃手上能有所改变，过得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好，所有的付出，就非常值了。

作为庄户人，不怎么会表达，也说不出多高深的道理。侍弄好土地，吃饱肚子，过好日子，抓养好娃娃，平平顺顺的，就是最好的生活，就没有什么不满足。

为了娃娃，吴家坪上人都脚踏实地，祖祖辈辈守着土地，守着本分，守着娃娃，守着贫苦的日子，过得风轻云淡，不咸不淡。虽然如此，谁也不会觉得这一辈子有多少的遗憾，有多少不满足。至少，教会了自己的娃娃，如何对待他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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