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逸事

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上初中学这首劝学诗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那时候年少懵懂，总觉得未来的人生之路是漫长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憧憬。可今天转身回望时，来时的路是那样清晰可见，它又是那么的平凡而短暂，就像过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又或是出了一趟远门再度回返。这个时候，最想做的，就是与发小促膝而坐，侃侃而谈，微闭双眼，让思绪重回少年。

一、求学之路

十三四岁已经是上初中的年龄。学校在一处山岗之上，离家有五六里的路程，从村头望去，能隐约看见学校的房屋的轮廓。到学校是一条蜿蜒的小路，沿着水渠的渡槽要跨过一条河，走过一片庄稼地，再穿过一个村庄，爬上一道坡，才能到达学校，每天早上，我们都迎着朝阳，兴致勃勃地走向那个筑梦的地方。横在河上的那个渡槽成了我们上学路上的一道〝天险〞，它离河水有七八米高，遇到雨天，渡槽上三四十公分宽的平台泥泞湿滑，每次从上面走过都像走钢丝一样心惊肉跳。到了夏秋季节，小路上长满了绿草野花，放眼青山滴翠，抬头白云蓝天，心情别提有多美。这条小路我们不知往返了多少次，年复一年，就这样走过了花儿样年华。从那时起，家乡的景色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无论走到哪里，静下心来眼前就会浮现这些宜人的景色。当时，全公社只有这一所中学，还有些同学家离得更远，翻山涉水，每天需要往返二三十里的路程，风风雨雨从没有阻挡住他们上学的脚步。那条崎岖的山路，刻下了他们求学的足迹，每一道山梁和小溪都撒下了他们曾经的梦想。

在我家的西北方向有一座大山，神秘雄伟而又庄严，人们叫它白云山。当地有一句民谚:白大顶戴帽儿，大雨要来到。只要这座山顶有云雾缭绕，就意味着天要下雨了，从这座山可以观天象，知晴雨。每天放学的时候，我们都会很自然地向那座山顶望去，只要山戴帽儿了，我们就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那些年没有高考，学习自然也就失去了动力，学习的环境和氛围不佳，学工学农，整天做着一个中学生不该做的事，每一天好像就是在应付打发时间。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那些怀揣梦想的知青做我们的老师，他们正值活力四射的青涩年华，在本该追逐理想抱负的时候，从繁华的城市来到乡村僻壤，虽然脸上时常带着迷茫，但却把他们的理想和希望都倾注在我们身上。几年下来，不知不觉的我们也学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知识，在那个年代也算是有点文化的人了。后来的几十年，我们也正是靠着肚子里的这点墨水，在世间打拚，一路从江湖上闯了过来。

二、山中采撷

我们村的南面和北面都有群山环抱，一年四季山上都是我们的乐园，大山就像母亲一样，用无尽的宝藏养育着她的儿女。春天，万物复苏，草木葱隆，每天放学后，我和小伙伴就会跑到山上采野菜，凭着经验，哪个地方能找到山菜，我们从远处一看便能知晓，每次都会满载而归。夏天，是采蘑菇的季节，经常是三五结伴，左手挎个篮子，右手拿个镰刀，说笑打闹着走进山里。爬到山的高处，放眼望去，一片辽阔壮美，心旷神怡；放声高喊，回声悠远，心中充满遐想。有时不知不觉会在山里走出很远，进入山高林密的境地，树木参天，森林遮天蔽日，山风吹来，松涛阵阵，充满了无限的神秘感。

有时雨后进山，运气好时，会遇到大片刚从土里长出的蘑菇，小伙伴们七手八脚一阵忙乱，各自都有满筐的收获，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免不了得到家长的一番夸奖和赞扬。

南山的半山坡上有一个果园，海棠树遍布山洼，秋天果子熟了的时候，果香四溢，让我们垂涎不已，能够摘个果子吃就是一种奢望。最让我们讨厌的是那个看护果园的人，他在果园最高处的树上搭个窝棚，能看清园子的每一个角落，想摘他个果子吃是很难的事。有时我们学着电影里解放军的样子，用树枝编成伪装戴在头上，潜伏到树下摘下几个果子撒腿就跑，被看园人追得落荒而逃。那时山上的野果子很多，山梨、野葡萄、山核桃随处可见，进山采野果非常有趣。趟过荆棘灌木，在山沟里只要爬到一棵树上，就能摘下满满一袋子的山梨。有时不过瘾，还要把小褂子脱下来，袖口一扎，当成布袋盛满山梨，兴高采烈地扛回家去。刚采的山梨不能吃，回家后要放进缸里，上面用蒿草捂起来，过个一二十天，山梨就会变软，整个屋子里都散发着山梨的甘甜和蒿草的清香，吃在嘴里美到发梢。那种美味，要把现在的进囗水果甩出几条街。

三、无知无畏

父亲在生产队负责〝打石头〞，就是开山采石，开山用的炸药、雷管和导火索都放在我家。时间长了，我也慢慢学会了炸药的使用方法，但父亲毫无察觉，也未加任何防范。有两次我把炸药偷出来去河里炸鱼，和小伙伴们感觉都很暢快，胆子就越来越肥。

有一条国道穿村而过，村东国道旁有一棵大树的枝干伸到路上。有一天心血来潮，我从家里拿上炸药，和几个小伙伴来到那棵树下，想把那个枝干炸掉。其中一个人爬到树上，把爆炸装置固定好，点燃导火索，当我们正要躲闪的时候，远处一辆汽车驶了过来，眼看拦不住它要闯大祸，我们几个不顾一切撒腿向田野跑去。十几秒的光景，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滚滚浓烟冲天而起，汽车停下了，司机也吓傻了。在场院里忙碌的人们放下手里的工具，纷纷跑了过来，好在有惊无险，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我们知道闯了大祸，摊上大事儿了，无论大人们如何呼喊，我们躲在山沟里就是不肯出来，直到天黑才胆颤心惊地往家里走去。父亲正在院子里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一脸铁青，样子很吓人。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噌的一下从他身边蹿到屋里，飞快地爬到炕上，眼一闭，心一横，任它狂风暴雨……。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机会见到炸药。多年后回想起这件事，后脑勺还冒凉风，那要是稍有闪失，也许我们几个就壮烈了。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在那个崇尚英雄的年代，我们的壮举是否也能算上小英雄呢？要是在抗日战争年代，我们这些小鬼也许能端掉敌人的炮楼哪。

四、乐享冰雪

终于迎来了雪花飞舞的季节，冰封大地，白雪皑皑，寒假也开始了。对于大人们来说，忙碌了一年，是享受〝猫冬〞悠闲的时光，但对于孩子们来说，冰天雪地才是他们欢乐的世界。冰上有许多好玩的，冰刀、冰车、脚滑子、放爬犁坡，哪一样都能让你玩得乐翻天。年岁小的，盘腿坐在两条腿的冰车上，双手拿着冰钎戳在冰面快速滑行。大一些的孩子就会玩难度较高的〝单腿驴〞，双脚并拢，蹲在上面，把长钎撑在冰面，不仅可以高速滑行，而且还能灵活机动。每天小伙伴聚在河里冰面上，进行速滑比赛，顺河而下，奋力争先，不知要跑出多远。人多的时候就会分成两个方阵，互相对攻激战，经常打得人仰马翻，天昏地暗，常常到上灯时分才知道回家。即使是北风呼号，大雪纷飞，也阻挡不了我们享受冰雪乐趣的脚步，每年冬天都会冻伤手脚，可是我们全然不顾。冰雪练就了我们强壮的筋骨，也给了我们洁净的心灵。

有时看到大人们从田野里下班，带着满身疲惫从我们身边走过，我的心里就会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心想，如果我们长到那个年纪，不能享受冰雪的乐趣了，那该多无聊啊。可是我们用尽全力终究没有抓住时光的尾巴，在忙忙碌碌，风雨兼程中，极不情愿地就长到了那个年纪，后来又超越了那个年纪，真是岁月无情啊！

前两年故地重游，我专门来到那条小河边，伫立良久，思绪万千，一眼望去，一切都变了模样。冰雪中的欢声笑语犹在耳畔，年少狂野的情景已成过眼烟云，当年的小伙伴们又安在何方?触景生情，心里一阵酸楚，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向脚下的泥土。

来源：小白蜀黍，转载请保留出处和链接！

本文链接：https://xiaobaiss.com/post/538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