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夏天

01 乡村夏日

早晨是夏日里的最美时光，中午太酷热，夜晚太沉闷，只有早上五点多钟太阳初升前，轻装便鞋到外面田野走走、跳跳、跑跑……总之只要运动，那种清凉、温煦、充盈的舒畅及一些难以言表的身心愉悦能灌满全身，听那情不自已的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此起彼落的从丹田发出的叫喊声，自己不由也想大喊几声，把对夏热的牢骚发泄出来，把对晨凉的感谢倾诉给这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绿草大地……

锻炼回来，坐在桌前，一个人静静地品茶，听着手机早报。蓦然一个儿时的场景跃然入目，那是夏日的黄昏 ，在我山区农村老家。

七十年代初，家乡很穷，别说汽车、电视剧、收音机，我村里连电灯都没有。学生放假了，每天割草、拾柴、跟着大人下地干活。夏日暑热，再在蒸笼般的玉米地里锄地除草干一下午活，汗流浃背，脸也因用满是草青和泥土的手不停的擦汗早已成了无法名状的大花脸。父母慈爱，总是让我六点多先回家，他们要干到八九点天黑才收工。拖着精疲力尽的身躯，刚进院门便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墩上，一动不动，随便应付着奶奶的问候，她也就忙着烧火做饭去了。

看着干干净净的院子，一个人独坐其中。四周绿树罩影，一阵清风徐来，播音喇叭传来了“小喇叭开始广播”的声音，那种汗落心静的舒畅、劳动后的充实、乡味十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呆呆的坐着凝神静听，直到下个节目开始才缓缓起身。说起这个喇叭，他可是我们村上每户人家的唯一宝物，也是我儿时的唯一所爱，父亲用他的巧手做了个精致的木盒子，就像现在的音箱一样，高高的挂在石头窑口的门上面，声音清脆，全院传音。

“咚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味，我也只好搁笔了。但我相信，从那个年代走来的人，或者我的同龄人，都会对那时的生活记忆犹新，苦吗？苦！但现在的优越生活永远也找不到那种乐趣了！

02 游泳

我们的学校就在黄河边上。每到下课，大家就站在院外观看滔滔流水。尤其夏天暴雨过后，整条河的水量膨胀了几倍，黄水翻滚，吼声绵延，河边那块几十平方的大石淹没殆尽。手拉捞鱼家具的村民即使水性再好，也只能一个个蹲在岸边，呆呆的注视着湍急的河流。

有个礼拜一，下了一早上暴雨。我们家都离校近到了学校，老师家离校远没能到校。中午大雨骤停，红日高挂。因为老师不在，我们男同学兴高采烈的跟着捞鱼人奔向河边 ，大人们忙着找鱼，我们全脱的一丝不挂在浅水中嬉戏。我游着游着便远离了岸边，当发现水流更急，脚已经踩不到水底急忙回游时，已觉得精疲力尽，灌了几口泥水的绝望让我终生难忘！恰在此时，一个打鱼小伙从我身边游过，拽住胳膊把我拉了出来，我茫茫的坐在岸边，歇了好一会，一言不发的随同学们回到了学校。猛见王老师一脸阴沉的站在教室门口，里面的学生鸦雀无声，我们几个呆若木鸡。“大家都先复习功课。你、你、你，你们三个跟我走，往河边走。”王老师手里拿个小棍指着我们说。到了河边，王老师又说：“衣服全脱了，向河里走。”我们脱了衣服，不肯走。“嘣嘣嘣”就是几下，我们挪着脚步，老师跟在后面，快到水深处时，我们三个死活没人敢走了。“怎么不走了？”“嘣嘣嘣”又是几下。“还来河边游泳吗？说！”我们低低的的回答：“不敢了！”“给我记住！回去上课吧！”

从此，我再没有到黄河下过水，老师的棍棒让我知道生命比玩耍更重要，生命比舒服更重要。安全是生之基础，没有安全万事皆空。

03 夏日的灿烂

骄阳似火。现在的三伏天如果没有空调，住在砖混结构的城里人可谓是在蒸笼里煎熬。而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对于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来说，酷暑留下了灿烂的记忆。

山村的夜，不管白天温度多么高，晚风徐来，拉张芦席铺在阔大的院中间，听着四周树木随风摇曳的哗哗声，闻着连片田园各类农作物散发的温馨乡味，注目浩瀚的夜空，月亮在碎片般的白幕间行走，思绪任你放飞——那是何等的惬意和悠然！

夏天的早上是热不起来的。昨天太阳的那点余温早已被夜风稀释，更被山村早醒的牛、羊、猪和成片成片庄稼淹没的销声匿迹，勤劳的庄户人也早早啃着馍馍去地里干活去了。我们小孩们揉着自然醒的双眼发一会呆，或者去地里帮父母干些什么，或者放牛割草去了。农村的早晨很忙，忙的已把夏热遗忘。

中午吃完饭，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干了一早上活的大人们或三五个在树荫下闲聊，或躺在自家窑洞的炕上歇乏。那是正宗的土窑，是在悬崖的低部挖出的住所。窑上窑前除了土便是土上的树木庄稼，太阳公公脸红脖子粗也拿它无奈。窑洞中凉意泱泱，如果在窑后跟放个西瓜，等睡醒了或外面回来一捶敲开，吃到嘴里，那甜味和凉意能直透心底。

当然这是大人们的事，我们小孩却是最活跃的时候。呼朋唤友，或三五个，或七八个蹦蹦跳跳，笑语连连，绕过两道山梁，直奔临村下面的那条深沟。这条沟的来历无从考证，也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只知道它流到了黄河。沟两边的石崖一层层下陷，都光滑无比，沟里的那条清水长年潺潺，水两边石缝中青草茵茵，两边石崖上毫无顾忌的藤蔓或垂或爬浓密无序。水道被几个水潭截断，瞬间潭水便成了我们的舞台，嬉戏的笑闹声淹没了哗哗的流水声。我们的游泳技术都很差，大部分是狗刨式，水平好点的也就是所谓的蛙泳了。主要是打水仗，大家分成两伙，合眼低头用掌把水向对方猛推，哪伙被水打的脸痛手乏无力反击的时候逃跑认输。玩乏了后，就全身赤裸的躺在潭边的一块硕大无比的青石板上喘息……几个小时后又累又饿，赶紧回家吃饭。大人们是不等你的，回迟了要挨骂。各自斜披衣服或光着膀子，拽把青草弯个圈圈戴到头上急急回家。不只是回家吃饭，下午还有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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